“一马驮双相”人物史实考

蒋冕题写的诗匾，现悬挂于秀山公园逋翁亭内。

蒋冕画像(资料图)

□ 本报记者 蔡传斌 文/图

秀山逋翁亭是清康熙年间，为了纪念明代通海书法家钟士昌而建造的。这是一座三开间，带长廊的长方形建筑。亭内东侧间北窗上方悬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行书诗匾。这是明代“全州蒋冕”题写的《追忆舅家寄滇中抚按》：“通海城西我母家，少年骑竹绕庭花，依稀记得曾游处，芳草垂杨路不差。”这首诗，是全州人蒋冕追忆少年时代住在通海舅舅家时挥之不去的生活场景而作的。诗写得很动情，隐约还能读出一段通海往事。

蒋冕所题的诗匾能够流传至今，与流传在通海河西的一则典故——“一马驮双相”有关。据通海人王连城所著的《续河西县志稿》的记载：明代天顺年间，广西全州的举人蒋良出任河西县(今已划归通海、峨山两县)知县。夫人郭氏随他来到河西，生下一子，取名蒋昇。孩子还在襁褓，郭氏就病逝了，葬在了城西普应山之南麓。蒋良忧心幼子无人抚养，就到邻县通海娶了陈氏为继室。不到一年，陈氏生下一子，取名蒋冕。蒋良的两个儿子“颖异绝伦，玉润珠圆”，当地人称赞蒋家“两凤生二龙”。不幸的是，蒋冕还没成年，陈氏就病逝了。在西河，蒋良是一个清廉的县令，因为“政刑宽厚”，而受到士民爱戴。到了任期满的时候，俸禄已经不多。回老家时，蒋良带上郭氏的灵柩，买了一匹马，马上负两个竹篮，将两个儿子放入篮内，载回全州。后来，蒋昇官至华盖殿大学士、蒋冕官至户部尚书。蒋氏一门的事迹传为佳话，河西当地人称之为“一马驮双相”。一个传说，一段佳话让蒋冕的诗匾增色不少。

“一马驮双相”的故事在秀山流传了好几百年，因为是口耳相传，时间久了，就难免误传，有必要澄清。

蒋冕的父亲名叫蒋良，通海学者误记为“蒋良鼎”，王连城的记录则是准确无误的。据蒋冕写的《先君行实》一文记载，蒋良，字希玉，三国蜀国丞相蒋琬的后裔，生于永乐十五年(1417年)，正统十二年(1447年)中举人。天顺元年(1457年)经过朝廷遴选，出任云南临安府河西县知县。在任九年，后改任广东都指挥使司副断事，主管“兵卫刑狱”，同知县一样，仍为七品官。后因为母亲滕氏亡故，解官丁忧。在操办完母亲的丧事后，又置酒席答谢乡邻。他才饮了几杯酒，就觉腹中微痛，当时却不在意。卧床两天后，在朗诵完宋代诗人高翥的诗句“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原”，就与世长辞了。

蒋良的第二位夫人陈氏，按王连城的记载，在生下蒋冕数年后病逝于通海，《续河西县志稿》上还留下了“陈夫人之柩曾否运回”的疑问。其实蒋冕在《先母陈太孺人墓记》一文中已有明确记载：陈氏“正德丁卯六月十月九日卒于京师冕之官舍，得年七十。”最终葬在了全州城南的尹家塘。另据蒋冕《槐厅蒋氏先世事略》一文记载：“先母陈夫人，世居云南之通海。父讳鉴，母孙氏。”陈鉴应是蒋冕的外祖父。蒋冕所著的《湘皋集》中有一组《寄舅氏陈翁以照》的七绝组诗，组诗前题了一段序文：“予舅氏陈公以照，在弘治中两自通海来视予于京师。既而南归，以恩例授冠带……今年六十有三，康强无恙，朝夕惟以课孙读书为事。每岁春秋，有司举行乡饮，辄以宾礼礼之。”后来这段序文被《康熙通海县志》采用。不过，编纂者阚祯兆在引用这段文字时，将陈鉴与陈以照父子两人的名字混为一谈，称“陈鉴，字以照，大学士蒋冕兄弟舅氏也”，显然是错了。

蒋冕有兄弟三人，有个胞弟叫蒋冔，字质之，酒后暴病而亡，时年三十岁。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史料上的记载各不相同。《明史》《雍正浙江通志》《粤西笔记》《康熙通海县志》《续河西县志稿》等都称之为“蒋昇”，通海现代史志在谈到“一马驮双相”的兄弟两人姓名时也都以《明史》为据。近日，查阅《湘皋集》，这本集子收录了《先兄资政大夫南京户尚书致仕梅轩先生蒋公墓记》一文，文中记载了他的兄长的生平，文中开头就说“公讳昪，字诚之，姓蒋氏，梅轩其别号也。”蒋冕为兄长写下这篇墓志的时候已经是朝中宰辅，没有理由，也不可能将自己亲人的名字搞错。在《湘皋集》中，还收录了《先曾祖妣赠一品夫人蒙氏墓记》一文，文中记载，王冕的曾祖母生有三个儿子：蒋安、蒋琼、蒋铭。蒋安，即蒋冕的祖父，有六个儿子：蒋良、蒋文、蒋纪、蒋全、蒋辅、蒋弼，其中蒋良、蒋文、蒋全为一母所出。蒋良有三个儿子，即蒋昪、蒋冕、蒋冔，蒋全有一个儿子，叫蒋昇，没有功名。蒋昇长于蒋冕，应是其堂兄。读到这里，蒋氏家族男性成员关系应该很清楚，蒋冕的亲兄长应是蒋昪，而非蒋昇。

蒋昪，成化七年中举人。成化二十三年中进士。弘治二年出任广东南海知县，因为政绩“卓异”，升任南京福建道监察御史，之后几年，他仕途顺利，先后任河南汝宁知府、湖广按察副使、浙江按察使、浙江右布政使、四川左布政使、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南赣汀漳等处巡抚、南京户部右侍郎。嘉靖皇帝继位，蒋昪以“廷荐”升任南京户部尚书、资政大夫。嘉靖五年，蒋昪去世，享年七十七岁。通海的地方史料说他做过“华盖殿大学士”，显然有误。华盖殿大学士是明初设立的殿阁学士之一，一般以六部侍郎、尚书兼任，品位极高。蒋昪如果受封这样显赫的官职，蒋冕在其墓志中不可能遗漏不提。并且，嘉靖皇帝继位后，华盖殿大学士已改为“中极殿大学士”，名号已经不复存在了。

蒋冕，字敬之，号敬所，与兄长蒋昪同登成化二十三年进士第。中进士之后，蒋冕被选拔为翰林院庶吉士，接下来，仕途比兄长还要顺利。正德皇帝做太子时，蒋冕有幸成了他的讲读官。正德皇帝继位后，一路升迁，到了正德十一年的时候，他已经升至“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兼文渊阁大学士”。嘉靖三年，首辅杨廷和因参与“大礼议”，得罪嘉靖皇帝被罢免。蒋冕成了内阁首辅，官至极品，与宰相无异。

《明史》评价蒋冕“当正德之季，主昏政乱，持正不挠，有匡弼功”“有古大臣风”。蒋冕是一位正直的大臣，常常得罪嘉靖皇帝。嘉靖皇帝秋后算账，以蒋冕参与“大礼议”之争而将他革职治罪，而那时，他已致仕回乡了。嘉靖十一年七月，蒋冕病逝，时年七十岁。隆庆年间，蒋冕死后多年被平反复官，追赠“少傅太子太傅户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为少师，谥文定”。

蒋冕与蒋昪兄弟两人同在通海出生，同年进士，同为户部尚书，这又是一段佳话。